一、国画大师薛亮简介
1956年出生于江苏省靖江市。1982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后至1997年任新华日报美术编辑;1997年至今工作于江苏省国画院。现为江苏省国画院副院长,傅抱石纪念馆馆长,国家一级美术师,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文联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特聘美术创作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专家特殊津贴,江苏省艺术类高级职称专业评审委员会委员。2013年,获得由江苏省委省政府颁发的首届“紫金文化奖章”;2014年,获“江苏省艺术成就奖”。作品多次参加国家级、省级展览,曾获国家级金奖一次,国家级银奖三次,省级银奖三次,省级铜奖一次,省级学术成就奖四次。多次在国内外举办个人画展。出版个人画集六部,近十件巨幅作品被国内各大美术馆、博物院、中南海、毛主席纪念堂等政府机构张挂收藏。
薛亮本人
二、薛亮艺术评价
薛亮山水画的独创性
马鸿增(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凡是优秀的山水画作品,都具有“人化的自然”之品格,但因处理主客体关系的艺术表达方式不同,又可区分为实象、意想、心象三种类型。心象山水往往是以经过重新建构的传统语言形态,构筑非现实的山水时空,由此而开拓出一种现代的、全新的审美境界。中年画家薛亮就是当代中国心象山水方阵中的杰出代表。
展读薛亮的作品,令人沉迷于那静穆、幽邃、清逸、纯净的审美意境,震惊于那奇特、神秘、非凡的结构张力,陶醉于那缜密、灵动、精到的笔墨功力。这种似真似幻、理想化、情感化的心象山水,虽然不合实景,不合常理,但却合乎常情,而且与现代人回归自然、亲近自然的心态相合拍,与现代审美视觉求新求异的需要相适应,因此不期而然地具备了时代性和现代感。
薛亮的心象山水来自于整合与重构,这当中既包含对自然物象的整合重构,也包含对传统语言的整合重构,而贯穿其始终的则是艺术观念的变革。
为了体认薛亮山水画的独创性,有必要先从“形而下”的角度来探究其语言特色。
由毛笔、水墨、色彩等媒材在纸(绢)上运动而产生的勾、皴、点、染等技法,是构成传统山水画的基本造型元素,需经画家的序列组合才产生特定的、完整的形象和意味。薛亮清醒地认识到,若是有意识地将它们从旧有的形式格局中剥离出来,以现代人的自然观和新山水的价值观,强化和规范它们的个体特征,再根据它们各自的语义特征和笔墨特征,赋以全新的序列,重新和谐地构成,必将创造出既源于古人,又异于古人;既有传统精练的“修辞”,又有现代“文采”意念的新“句式”和新“篇章”。
薛亮这种创造性的探索起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成熟于90年代后期。这得力于他自70年代以来对传统的深入研习和苦临苦练,对宋、元、明、清代表性山水画家作品的解读,使他对传统造型符号有了深层次的理解。再则是对中外艺术理论的潜心研读,又使他确立了山水画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坚定信念。还有不可忽视的是,他用七、八年的时间游历名山大川,在对大自然的写生中感悟种种美质,并将传统笔法墨法在真景实境中加以印证。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深切地认识到传统绘画中的笔墨符号是脱胎于自然景观的艺术形态,是主观世界对客观世界的重新塑造,是最纯粹的艺术语言元,它们积淀着民族的审美理想,比之西方的再现艺术、抽象艺术,从更高层面上迫近了艺术本体。
正是在上述基础上,薛亮有智有勇地进入了心象山水创作阶段。他对传统和自然进行重构,彻底告别了追摹自然感觉的写生状态,转向内心精神的探求,将主观意识和情感渗入到具体物象之中,将它们重新编排,整合出真正“物我合一”的、个人化的新山水。视觉冲击力强烈的几何形结构,是薛亮山水图式一大特色。他的许多作品都以几何形的构成、或方或圆的大块山石造成一种整体肃穆的内聚力,精心设计的穿插于其间的树木、云水、溪涧等都被变形强化乃至符号化,而“有意味的形式”就潜藏在经过主观重建的几何结构之中,有一种恍兮惚兮的梦幻美。在他的笔下,北派的斧劈皴、钉头皴与南派的披麻皴、解索皴,工笔青绿与水墨写意,传统神韵与现代意味,都被奇妙地融为一体,共同构成其心象山水的标志性图式。这种视觉图式完全打破了传统意象山水的陈述性,而强化了表现性,用虚拟的实笔,造成似曾相识又出乎意外的神秘性和梦幻感。
追求艺术形式的单纯美和耐读性的统一,是薛亮山水图式的又一特色。单纯美中有丰富的内涵,有强化了的内聚力,有严谨的画面结构。造型整体简约而重视细节描绘,用笔节奏单纯而精到,色调设置简洁而明净,章法结构均衡而奇特。这一切,使欣赏者游弋于真切和幻觉之间,产生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灵境感。他将映射自然的镜子打碎,将传统的形式格局打碎,重新用意蕴丰厚的点、线、面、色,勾、皴、擦、染,整合出他理想中的“伊甸园”。这是高度理性而又高度感性的抉择。
从“形而上”的角度来审度薛亮心象山水的美学内涵,其现代审美理念却也是源自民族传统美学精神——“澄怀观道”和“澄怀味像”。
在中国古典哲学中,“道”是宇宙万物的根本,所谓“澄怀”,即要求作为艺术家的审美心胸,必须排除各种主观欲望和名利观念,具备一种虚静纯洁的心境,才能认识“道”之玄妙。而“道”的特点是“惟恍惟惚”或“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希声是静,无形是虚,通过虚静却可以观照或反映天地万物的本质,体现出这种既属于感觉又超越于感觉的至美之境,以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
彩墨山水国画作品
可以看出,薛亮正是继承和发扬了中华民族虚静美学观的精神,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将其发挥到一个极致。他的作品大多从虚静接物,经过丰富的想象和联想,使作品表露出冰清玉洁、寂静玄幻的美学特征,呈现出顶级的含蓄性、暗示性和虚拟性,他笔下那些单纯、简洁、整一的艺术图象,如鬼斧神工,散发着一种空灵静穆的崇高美,构筑出一种天地万物在浩渺时空中冥冥运化,大音希声的永恒境界。需要强调指出,这里所说的“虚”,不等于“虚无”,而是老庄哲学中虚实相生的“虚”;这里所说的“静”,不是无生命的静止,而是老庄哲学中静中寓动的“静”。这正如苏东坡诗云:“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试看薛亮之作,同是虚静之美,倾向却各有差异,或幽玄,或清旷,或纯净,或冷寂,或诡异,或柔和。多样而又统一的审美形态,在整体上都使人浮想连翩,产生一种宇宙感、人生感、历史感和沧桑感。
薛亮心象山水的静态美是传统的静态美的延续,更是扩展。他的审美心象决不同于古代文人画家笔下所展露的那种封建文人式的清高孤傲和闲情逸致,也不同于当今某些貌似静态而其实浮躁的山水画。他的静,凝聚着神气和力量,凝聚着当代人的感情和理性,凝聚着经过转型的传统笔墨形态的精华,因而薛亮的心象山水饱涵着深刻的当代性意义。在现代工业化、都市化的强大压力下,充满了喧闹、拥挤、污染、烦躁和紧张的生存竞争,使许多人感到厌倦和心烦意乱。渴求回归自然,渴求片刻宁静,渴求视觉安慰,成为普遍性的现代社会心理。薛亮准确地把握了时代的心理脉搏,创造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超人间的净土世界,在这里,人们完全放松地领略静穆之美,倾听隐于其间的天籁之音。如此,他的作品受到有眼光的众多欣赏者的关注,是极其顺理成章的。
薛亮以他沉静的性格,睿智的思考,浑厚的功力,诗人的气质,通过对民族文化的整体把握和现代理念的转换,通过对自然物象与传统语言的整合重构,创造出当代心象山水的一种新的审美图式,一种新的山水形态。近 年来他的作品受到全国美术界和艺术爱好者的普遍关注和高度赞扬,独具个性的具有时代特征的绘画风格正越来越广泛的影响着当代的山水画创作。几十年如一日的默默耕耘,而今名至实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三、艺术访谈录
记者:今天非常有幸能和薛老师坐在一起谈一点学术的问题。
薛亮:准确地说,应该是艺术。学术的范畴太宽泛了,自然科学、人文科学都属于学术范围,还是谈点儿艺术这一局部的学科为好。在当今这个快餐文化的时代,人心浮躁,谈真学术是一种奢侈。艺术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再说当代“艺术”这个词已经烂掉了,被利用了,被庸俗化了,各说各话!审美是多元化的事情,我们讨论画理。
记者:关键是审美趣味问题。
薛亮:中国画区别于其他画种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用书写的笔法去塑造形象:从眼中之象,到心中之相,到笔下之形。中国画家提高素养的进程就是从拟象,心相,由心相再演化为形象的循环过程。
记者:这个坎儿有人一辈子过不去。
薛亮:现 在有些中国画根本就不是中国画了,不是笔墨关系,是素描关系,不是造型,是临摹自然,与照相机争功。真可谓能工巧匠啊!有些所谓写意画,用笔粗鲁无韵,全无人文含量,但见油滑,不见风骨,不是写,是涂,是抹,是刷。不说这些,跟我没关系,我只能独善其身。
记者:有些人也能获奖。
薛亮:审美多元,获奖作品只能代表多元中的一元,叫做展览画。但是,作品能获奖说明也是很优秀的。
记者:听说您都是晚上画画?
薛亮:几十年如一日,习惯成自然。晚上万念俱灭,心无旁骛,回归本来。白天躁气,晚上静气。
盛世春光
记者:尤其是您的画,很有特点,和其他的不一样。
薛亮:我是画想到的,不是画看到的。我的构思过程与一般画家不一样,一般画家往往考虑画什么,我是先有一个抽象的感觉,然后理性地利用头脑中的内存去组织出能表达这种意境的物象,结构。经典的绘画语言只要合乎我当时作品的精神内涵,都可借鉴,加减乘除,加以运用。无所顾忌地经营画面,所以画面的景物排列可能不合理,只要合情就行,艺术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是两码事。在绘画中“情”是成就一幅画好坏的根基,理法只是一个手段,是形而下的东西。我的作品的创作过程可以这样简单化的表述,凭借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的观照,首先有非具象的感觉,形成创造作品的原始冲动。如何将这种非形象化的情绪转化为可视的景物?这里面就有一个绘画语言:笔墨,形式符号,造型元素,景物的铺陈,主观创造的理性加工过程,是一个从造型上的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让意象的绘画符号承载了主体的精神,承载了当时的创作情绪,构成一种和谐协调的画面,传达出一种意境,一种趣味,一种我对人生,对艺术,对社会的解读方式,我努力使我的画有魂,有神,有磁场,是纸上的生命体。这个生命体可以向读者倾诉我的所思所感。我努力做到人人心中有,人人笔下无,这是我追求的艺术上既自我,审美上又大同的理想境界。概括起来这种创作过程是由抽象的精神转换为具象的图式,再到笔墨的表述传达出最初的精神内涵,这种创作方法具有循环性、繁衍性。用这种创作理念创作方式创作出来的作品我想是有点内涵的,有点深度的,是能够打动人的,是能够与观赏者的人性中的真善美的东西启发出来产生共鸣的,可能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创作方式形成了我的绘画面貌。从精神到构思到选材到创作,再到向读者释放出这种精神的内涵,其实是一种心灵自由放飞的过程,是一个“心斋”的过程,欣赏者可以与作品产生精神交流,审美互动。另外,我自己觉得我的作品的图式变化还是比较多的。我们通常往往把一种固定的绘画方法误以为是风格,其实风格即人,风格即作者的自然观,人生观,理解社会的独特的角度,独特的审美的总和。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绘画套路,用笔用墨,造型章法上的惯性惰性,还是一句老话,风格即人。
记者:这些是您艺术创作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难怪您的每一幅画之间在意趣上都有独特的地方,这一幅画和那一幅画在感觉上、构图上、笔墨上、意趣上能够拉开一些距离,在精神内涵上能够拉开一些距离。
薛亮:其实我的绘画方法没有多少花样,创作程序勾皴染点与传统画法没有多少区别,基本绘画语言符号还是传统的,但是我的创作模式还是比较能动多变的。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呢?我是以情造景,以情生法,人的情感是千变万化的,法随着人情绪的变化也是千变万化的。法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石涛说“无法而法乃为至法”。主体精神也会与时俱进,以主体精神作为一幅画的生发点,从古人那里重新发现并且借鉴与我的主体精神相吻合的绘画元素,进行重新编排,加减乘除,和谐整合。这样创造出的一系列作品,由于精神的指向性的差异,所以这一幅画和那一幅画之间在审美趣味上,内涵上,笔墨上,章法上也会有所差异,但是这些又统一在我个人的世界观的制约之中,所谓风格而已。
记者:这种创作模式是您对艺术有个深层次的理解后自然形成的,要实现这种创作模式是很熬人心血,很不容的。
薛亮:静生慧,实者智。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培养感觉,然后把这些感觉翻译成可视的图形笔墨,营造画面,在这里笔墨技巧只是载体是手段,是形而下的东西。一幅好画要有形而下的精美,形而上的深度,要能表现人性中最美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
记者:目前有一些山水画仅仅是山头的堆砌,水的排列。满纸图像,不知道表达什么意思。用李可染的话讲,“这样的画要招魂”,没有文化品质的作品,充其量只是手艺而已,黄宾虹讲,画要有内美,指的大概就是精神含量的深度问题,文化品质的高度问题,艺术手段的难度问题。
薛亮:你对当下大部分山水画创作的评判我表示认同。毕竟我们不是工艺美术,不是手艺。在这里,我无贬义,其实手艺人也有终生练就的绝活儿。
记者:您的个性语言比较强烈,有人说您的画风有点装饰性。
日上柳梢
薛亮:我想你们谈的都是画法概念范畴内的东西,装饰性也就是程式化,是东方艺术最显著的一个外部特征,中国戏剧,民间艺术,中国音乐,中国画都是这样,其实中国画的造型很符号化、意象化、装饰化,是经过中得心源的加工後所形成的图式。中国画是以装饰性为表象特征的绘画,由于它具备了人文的含量,精神的含量,道德的含量,所以它区别于一般概念的装饰画。关于中国画装饰性的外部特征,我们在唐宋元明的青绿山水和古代大师们的造型元素上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我以为感性是构成理性的基础,无知者胆大,有知者有所为有所不为,知之甚知者则随心所欲不逾矩,这是需要高度理性的,是经过多年严格的规范的艺术训练之后,使得绘画的理法沉淀于自己的潜意识中,而达到一种自由王国的境界,我离这个境界还有一定的距离。所谓绘画上的化境是需要用毕生精力去追求的,是需要理性的思考形成理法之后有意无意所达到的最高境界,否则一味蛮干一味胆大的所谓偏重于感性的绘画只是乱涂乱画而已,无知者无畏啊!
记者:深入思考一下,还真有道理。
薛亮:其实凡是程式化的东西就具有装饰性。中国的诗词歌赋讲究起承转合,讲究格律,讲究对丈,也就是说很规范化,程式化的艺术你能说它没有装饰性吗?中国的京剧你能说它没有装饰性吗?京剧从脸谱到服装,到做派以至于唱腔都体现了强烈的装饰意味。还有中国的篆刻艺术你能说它没有装饰性吗?展子虔的画,李思训的画,董源,巨然,刘、李、马、夏的画,倪云林的画,仇英的画,钱选的画,陈老莲的画,古代的大青绿山水、金碧山水,你能说他没有装饰性吗? 因此,我认为装饰性是中国画的优秀基因,是中国艺术华丽的外衣,是区别于西方写实主义绘画的又一个明显标志。
记者:用您的这个视角去看东西方艺术大师的作品都具有装饰性,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从西方波提切利对称的构图,到文艺复兴时代大师们的作品,洛可可艺术,到近现代立体派、野兽派、冷抽象画派等等,从中国现存最早的展子虔《游春图》直到写意一路的八大山人、潘天寿的作品,都有内在的构成要素上的装饰性。我明白了,只要具备变形的,规范化的品质的作品都有装饰性。但是,黄宾虹的画装饰性就不太明显。
薛亮:其实黄宾虹的画我还是比较喜欢的。他比较偏重于书写性,我们仔细研究一下,他的造型符号其实还是很具备装饰特征的,只是他把这些符号演绎得不那么具有确定性,比较模糊,比较率意,比较含蓄,隐而不露。其实黄宾虹的画路不太适合我的个性,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每个人长得都不一样的面孔,我的指纹与世界上所有人不一样,这才是个人。很多是发自个性的东西,天性如此不必强求,现 在全国有很多学黄宾虹的,其实黄宾虹是最不能学的,他已经到了自由王国了。随心所欲的东西怎么学呢?如果东施效颦的话,往往会走入魔道。八十年代,我花数年工夫对黄宾虹进行了一定深度的研究,并以他的笔法墨法创作了一件作品,在全国获得金奖。尽管如此,在后来的创作生涯中,我发觉这条路再也无法升华了,于是重新回到古典传统。我对传统的介入方法与一般的打进去、打出来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是出出进进,能出能进。在创作中遇到瓶颈时,我首先问道于传统,但绝不因循守旧。知其理而致其用,传统给了我很多启发。随着艺术阅历的加深,我对经典传统也愈加敬畏,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从不迷信盲从。
记者:其实您画画想得还是很多很多的。
薛亮:当然应当在艺术上多思考,其实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以理性为根基的,人的任何社会行为都需要理性,不然就是动物了。
记者:理性是主导,艺术创作应该合乎理法。
薛亮:这一点我很承认,就像一个人的打扮一样,不露痕迹的打扮是最高明的打扮,是最花心思的打扮,不然能叫大师吗?不雕之雕是我今后努力的方向,当然这需要有一个刻苦修炼的过程。禅学上有三个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目 前我可能才在第二个层面上,能不能跨上第三个层面,看天份,看努力,看精力了。我目 前正处在一个理性的修炼的过程,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无法了,但又都符合规律。另外对前人的绘画里面有些东西是可以重新发现的,关键是用自己特有的眼光发扬光大传统艺术的优良基因,比方说书画同源的问题,很多画家可能只继承了书法的线条美,而对书法的结构美却视而不见,书法的构成积淀了中华文明的审美理念,道德概念,认识天地万物的自然观,所谓指示、会意、象形是构成中国书法文字的三大要素。如果把这个放掉了,可惜了!在这里我透一点小秘密,我的作品构成或者叫章法、布局,都是从书法的结体美中获得的。知白守黑,计白当黑,借鉴汉字的构成美,也就是结体美。我往往把这种结体美隐藏于画面自然物象的置陈布势之中。我们还是要重新发现传统,用大视野重新解读传统。
记者:最后呈现既区别旧有的传统模式又发展创造传统,中华文明的大框架就是靠一代一代人搭建完善起来的。
薛亮:传统在有些人眼里是程式是套路,是固有的绘画样式,其实传统是一个整体文化概念。我们应该整体把握传统,不能盲人摸象一样,各执一词,以偏概全。
记者:您现 在每天画画吗?
薛亮:每天画,从不间断。画画是我生活中的一个状态,如果不画画我还能干什么?
记者:当今美术界比较浮躁,真正下工夫有成就的人很少。
薛亮:成就谈不上。只是喜欢画画,尽力而为。要有所谓成就需要合天,合地,合人,合己,很无奈的,看天意吧。
记者:我看您画桌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您能说说您的绘画方法吗?
秋江云涛
薛亮:其实中国画无非就那几样材料,笔,墨,纸,色。毛笔个人用习惯了,都有自己的喜好用笔,墨其实还是有点说法的,磨的墨,日本墨汁,一得阁墨汁,铁斋翁墨汁,宿墨等等,每一种墨汁墨性都不一样,都有微差,如何巧妙利用,个人诀窍不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需要每个人仔细体会。再说水的问题,古人对用水其实很讲究的,这一点在古代画论上面都有论述,古人总结出井水,河水,胶水,含浆糊水,冷水,热水等等,水性都不一样。所以我认为画水墨画首先要搞懂水性,而不是简单的普通水的概念,要知道水跟水是不一样的,另外,关于纸的问题,我是根据画面的需要选择纸张的,这样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关于颜色,现 在科技发达,颜色种类很多,我们大可不必迂腐地认为非中国画颜色不用,世界各国出产的颜色只要适合自己都可以拿来为我所用,再说现 在的中国画颜色早已失去了天然的特性,都是用化学方法制作的,有点粗制滥造,改良中国画颜色拓展中国画用色的种类势在必行,我有时也自制一点儿颜色,在这方面算半个行家。
记者:我看您画面上的一些山石画法树木画法云水画法好像有古人的影子,但好像又没有。
薛亮:有一位评论家打了一个很好玩的比方,他说我的画是用明代的城砖盖现代的大厦,我认为自己对传统绘画语言的语义还是有一定程度理解的,传统绘画的语言模式修辞方法笔墨图形都有一定的精神指向性,没有优劣高下之分,关键问题在于你能否合理地逻辑性地符合审美规律地把它重新编排组合,传达出一种新的意蕴,这就像写文章需要良好的文字感觉,文字功底一样,否则即使你充满激情地写诗,而又没有语言,不懂修辞,自我激动“啊!啊!啊!”了半天谁也听不懂。再说个人面貌的问题我以为,任何一个风格的形成都是以牺牲完美为代价的,你说李可染灵动不够,一灵动就不是李可染了,潘天寿一味霸悍是不符合传统审美中庸平和标准的,但是不霸悍就没有潘天寿了。龚贤的画比较板,不板就不是龚贤了。四王的画没有毛病,比较完美,但是风格特征个性不明显,任何一种风格的形成都有他的两面性,求全是不可能的。风格是一把双刃剑,这就是辩证法,所以我们对传统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去能动地、合理地、恰当地利用一切绘画语言表达出画面的精神内涵。
记者:现 在艺术市场很热闹,盛世收藏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当代画家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气候,喜欢您的画的人很多。
薛亮:当代画家欣逢盛世,市场繁荣对画家眼下来说是个好事情,可以使自己的作品广泛流传,可以改善清贫的生活,可以使精神变物质,但是这只是事物的一面,市场同样是一把双刃剑,当代艺术市场造就了美术时代的空前繁荣,但是也很可能毁灭了时代的美术。对于这一点,我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忘本。这个“本”是什么?就是自己当初对艺术的热爱,和早年准备为艺术而殉道的精神。如果为物欲而引诱,为五斗米而折腰,很可能舍本求末,很可能消解自己探索精神,很可能不全身心投入,很可能降低自己作品艺术含量,人文精神的含量,而沦为批量生产的行货,葬送自己的艺术前程。因此这就需要自己立定精神。一如既往,不改初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浮躁,不虚华,心有定律,再努力几十年。我明白艺术创作是为人民的,要接地气的。我十分赞同吴冠中先生的一句话:好作品的标准是专家点头,群众鼓掌。既有个性,又有共性,把自我融入大众。我对观众一直是抱有敬畏之心的。目 前对于我的作品,自己是不太满意的,总觉得还可以再跳一大步,还有很多缺憾,还有很多感觉和想法没有表现得尽善尽美,画家的天职就是画好画。不容易啊,要毕生努力才行。
记者:是啊,现 在市场繁荣,收藏成风,做画家容易,做个好画家难,做一个始终努力画出好画来的好画家则难之又难,心有定律,能够淡定从容,就有希望,否则肯定被历史淘汰。历史无情,后人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今天的努力探索谈大了是对历史负责,其实是对自己负责。
薛亮:还有对喜欢我的作品的朋友负责。我始终想用我的努力,超越以往的水平,用我的进步来回报大家。
记者:还是回到画画的问题上来,谈谈您的想法,我建议您应该把自己的艺术观整理出来,写点东西,也好让大家对您的画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便于解读。
薛亮:现 在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自由,但是不需要争论,我反对争论,艺术是很个性化的东西,争论的目的就是要别人趋同于自己。这样不好,对于多元化发展不利,也不利于美术界的和谐,再说画家是以画说了算,不是以话说了算,视觉的东西有时候是文字难以解释说清除的,因为形象大于语言。把自己的艺术观形成文字,这样的工作以后要做,但一定要等到自己的作品相对完善的时候再写,这样写出来的文字可能成熟一些,少一些偏颇,多一点深度,这样实在一点,没有空话,套话。
记者:是啊,关键还是要画出好画来,才成正果。
薛亮:要画出好画来关键还是画家本人能够做到通情达性才行。这是一个前提,是一个画家思想的深度。这里所谈的情,是画家的己情,自然界的物情,性是人类的大人性,是道德规范下的美好的人性,这些都是需要不断修炼的。个人的修为决定了作品高下深浅邪正,决定了作品的生命强度和磁场。说到底,我的作品只是我个人此时或彼时情感波动的载体,应当顺情而变,以情生法,以情命法,法生笔墨,笔墨生图像,象以达意,达意则达人性,达人性则愉人。我画的不是自然之境,而是情境,是偏于主观的。画什么不重要,通过画面物象表达出一种意念才是最重要,感觉生意念,意念生技巧。能做到这一点可以避免画面感觉意趣的雷同化。其实做一个有所成就的画家,形成一种绘画风貌是需要循着正确的创作理念途径才能达到的。当然这也决定于画家的个人秉性,情感深度,精神境界,审美天份,情商高低,后天学养,绘画技巧,领悟能力,对笔墨的变通能力,需要全面的综合实力,说说容易,难啊!画好画难,画出自己面貌的好画更难,画出通情达性的经典作品则难之又难!画家是以自己作品说了算的,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每个人理解不一样的。
四、小结
以上便是关于中国当代著名国画大师— —薛亮的推送内容了,他的画作自成一派风格并且融入了自己的哲学观念,而非为了创作而创作,喜欢的读者朋友可要好好欣赏他的艺术创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