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鸣大放》,油彩画布,1995–2003年作,199.7 x 250.2公分
赏析:
南宋诗人陆游重读昔日作品,不禁慨叹:「挥毫当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千年以后的朱德群,同样借着平生壮游,俯仰古今、汇通中西。评论家高天民分析朱德群的抽象历程,认为「大致从七○年代之后,朱德群的自然观开始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自然已逐步幻化为他际遇未来的『内象』或『心象』,而非『对象』。」随着观念的根本转变,朱德群的创作亦臻至炉火纯青,即使面对尺幅恢宏的画布,依然挥洒自如,成为其智慧与美学之结晶。
半世纪的历练,重新发现东方精神
投身西方画坛接近六十年,朱德群对于自己的文化根源一直清晰明确,如诗人夏布朗(Jean-François Chabrun)精辟地称他为「二十世纪的宋代画家」,学者苏立文 (Michael Sullivan)亦指其作品「从现实的眼光打开了深深植根于中国的形而上学,朝向『象外之象』的大门」;对于这种现象,朱德群自称:「要说我的画里有中国情操,因为我是中国人。我是在中国文化熏陶及教育中成长的,中国文化背景深深地滋润着我,在我作画的时候是一种自然的流露。」
朱德群有如汉代的张骞、唐代的玄奘,以中国文化使者的身份向西出行,在充份汲取异邦精华以后,又重新润泽了东方文化,那游走于世界两头的坚毅,对于生命和创作的热情,使他的作品随年月累积而益发神彩飞扬。他曾经剖白:「画家须有挚诚的态度,先诚才能感人,才可得到观赏者的共鸣。」《炽热的爱》 (拍品编号18)散发的朝气与力量,无疑呼应着他当时的际遇:1979年,先有文学家余伯阮(Hubert Juin)执笔的《朱德群专论》出版,然后是阔别三十多年的恩师林风眠来到巴黎,杭州艺专师友刘开渠亦相继率团到访。故人重逢的欣悦,彷佛投射到作品之上;历时长达八年的《大鸣大放》 (拍品编号19),更重迭着他九○年代的辉煌事业,包括1997年举行首次远东巡回展、1999年就职首位华人法兰西艺术院士,以及2003年为上海大剧完成其最大尺幅作品《复兴的气韵》。与此同时,《大鸣大放》亦告完成。
火一般的画家,燃亮诗意宇宙
《炽热的爱》一如其名,凭借极具张力的红彩,迅速吸引观者注意,并随之进入艺术家的心象领域。艺评家龙柏(Jean-Clarence Lambert)形容朱德群是「火一般的画家─属于大气和火,而与此同时,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元素,这种个人魅力使他在巴黎画派之中独树一帜」,此番评论亦恰好形容本作:如生命之焰,如旭日初升,并蕴含道家思想的圆玄混沌。艺术家采取对角线式构图,使明、暗各占画面对半,而又彼此渗透,在充沛空间上游弋漫溯,时而优悠,时而遒劲,开拓出一片纵深高远的天地,周遭事物彷佛在漫长暗夜之后,随着光明肇始而苏醒。
《炽热的爱》充满书法韵律,其背景以细腻笔触着色,结合国画干笔与油彩的半厚涂法(half impasto),强调行草般的书法效果,其色泽并不执着以墨彩呈现,而是深入画面,自然融合于过程;前方线条则以阔口排笔抹涂,蜕变自早期的稳实色块,其规律性堆栈坚如盘石,组成厚重前景,两相结合之下,形成优美的画面肌理。透过这种肌理,空灵飘逸的抽象心境得以呈现,使得作品一片神行。红色在中国文化寓意吉祥、旺盛、力量与生机,在此主宰着画面结构、形象和韵律,成为一个充满活力、变幻不停的无限空间。
胸中丘壑,画上嶙峋
朱德群的胸中块垒,一如伟大的唐宋文人,《炽热的爱》在结构上之起承转合,亦完美接续了马远的名作《踏歌图》,色块的铺陈、堆栈,展现远古山水的岩峦峭壁,而撩动的潋滟光彩,取代了江南的雾气氤氲,在气势、情韵方面,突显出现代主义及画家个性。如此丰富细腻的东方情调,远不止是表象的摹拟,而是艺术家在精神状态上的回归。经历二、三十年的探索,艺术家从对巴黎的艳羡与惊叹中沉淀,在审视自然与自我的时候,静滤出中国文化之精华,道家「物我为一」的观念渗透作品,正如唐代文学家柳宗元的体验:「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当精神获得解放,游历的体验才真正开始,而艺术家在此正是与观者分享他所体会的宇宙。
徜徉西方,丰富抽象语言
七○年代初,艺术家在阿姆斯特丹参观了林布兰(Rembrandt)纪念展,又赴德国观察表现主义的绘画作品,大大丰富了其创作内涵。《炽热的爱》以东方精神为基础,在表现方面,则可见西方油画在光线、色彩和空间的深厚传承。红色的彩度变化丰富,不但由浅至深,甚至统摄着黄、绿、黑等辅助颜色,渲染出强烈气氛,颇具表现主义精神;「光」这一朱德群的绘画中的标志性元素,亦获得进一步发挥,创造出整个空间的纵深与高远,若与林布兰的作品并观,可见两者相近之处。艺术家从写实作品中摄取抽象元素,转化至自身的作品亦出类拔萃。
壮心不已,建构盛年大笔
现代艺术大师许多得享高寿,与古代画家相比,他们创作的黄金时期亦因此延长,马谛斯(Henri Matisse)和毕加索(Pablo Picasso)直至八十多岁依然寻求突破,而朱德群在九○年代,同样更具勇气去征服宏篇巨幅。其好友暨艺评家卡班(Pierre Cabanne)的回忆,正好道出了《大鸣大放》从1995年开始的创作过程:「大幅作品对朱德群并不陌生,为了在覆盖整个画面的过程中从头至尾不加修改也不返工,他使用一把滑轮椅子和升降机工作,这样,他可以移动观察工作的进度。一切在既无计划,也无底稿的情况下进行,画家的航行任凭支配他行动的热情的鼓励。他一边有条不紊地创造,一边即兴地发挥。他偏爱某些色彩,玉石或果园的绿,天蓝或海蓝,金黄、秋褐、灰白,他时而将他们融合,时而将他们对立,他打破形式,让光颤动,在反差的系统上模糊价值。画作逐渐完成,绘画随着出奇不意的感动展开,一直到色调、颤动、光线发生细微的变化。」《大鸣大放》的光源向四面八方扩散,动势有如透纳(William Turner)笔下的浩瀚大海,却没有那天人之间的激烈抗争,亦接近宋代名画里的千里江山,在万壑峥嵘里隐现炊烟人家,一派物我相忘的酣畅舒坦。
水墨笔触,油彩神韵
源自道家的创作观念日益明确,朱德群在驾驭技巧方面亦更显灵活。艺术家对于运笔技巧极为重视,曾自信地指出:「中国的笔是圆的,我们写字,譬如说用笔,下笔时,是圆的、是偏锋、是中锋,我们看得出来,外国人看不出来。因为外国人一般用铅笔线、铅笔画,你画我画都一样,但中国画就不一样。」在《大鸣大放》,庞大的画布并不影响艺术家的书法笔触,即使在创作时转换成特制的长柄画刷,油彩在着色过程中依然可见犀利遒劲的点、勾、撇、捺,完美融入了西方绘画强调之点、线、面、体。
在巴黎最早赏识朱德群,并为他进行首次个展的巴尼耶(Maurice Panier)曾指出:「朱德群的空间不属于古典的透视,而是一个多维空间。颜色的巧妙选择和画中小方块的布局,使色调产生一种光线穿越下的细微变化。画是空间,也是结构……」此一特征在创作生涯中不断获得丰富、升华。朱德群在九○年代初期游历威尼斯,受到古代巨匠提香(Titian)、丁托列托(Tintoretto)的色彩与技巧所打动,此影响了他的创作;在《大鸣大放》,稀释的油彩有利于颜色彼此堆栈,营造光彩绽放的愉悦景象,这种技巧除了来自中国的彩墨渲染,亦运用了欧洲最古老的透明画法(glazing),即利用大量亚麻仁油或松节油,将油彩稀释至透明,反复涂抹、风干,层次愈多,时候愈加漫长。朱德群从东方精神出发,透达西方抽象要旨,此一过程正如高天民所描述那般:「以中国的智慧不断地改造其西方的眼睛,反过来又以其西方的眼睛不断丰富其中国的智慧,从而形成其真正属于朱德群的独特的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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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群作品: Attrait de la Contemplation 高清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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