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德•契里柯(Chirico, Giorgio de 1888-1978)出生于希腊,父母都是意大利人。父亲是铁路工程师,曾在希腊和德国工作。契里柯主要在慕尼黑受到最初的美术教育,对德国世纪末画家斐克林、克林格尔等人的作品深为喜爱。同时,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和他对绘画艺术中表现直觉、幻觉和潜意识意象的研究,对于人类感情现象的研究,在德国画家中的影响是十分广泛的。契里柯对于在慕尼黑出现的表现主义绘画虽然持容忍态度,但自己并不追随这种作风。对于他走上形而上绘画的决定的因素,乃是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他们对人的理性世界的探讨给予契里柯以有力的启发。尼采著作中对都灵广场上的拱形建筑物和它们投下的长长的阴影这种幻景式场面的描写,给青年契里柯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契里柯认为:“形而上的艺术,表面上十分宁静,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宁静中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以人体模型、器具、几何体组合画面,借此描绘谜样般的孤寂世界,像冥想中内在的风景画。《令人不安的缪斯》是其代表作之一。他在30岁即已完成他大部分的形而上作品,并从此时期开始发展复古精神,孜孜于古典绘画的重新呈现。在《论形而上艺术》中,他谈到:“虽然梦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有无可解释的神秘感,然而,更难以解释的是我们心智赋予某些生活的物质与观点的神秘和外观。就心理而言,发现物体神秘是大脑异常的征兆,并和某种精神错乱有关。但是,我相信这种反常的时刻在每个人身上都可以出现,而这如果发生在有创作才华或灵感的人身上,那就越发幸运了。艺术是那致命的网,像捕捉神秘的蝴蝶一样,在活动中捕捉住这些一般人因物质和分心而没有觉察到的时刻。”他也经常说,他在天花板上可以看到黄道12宫图,可以与鬼魂交谈。无独有偶,他给他的好友诗人阿波利奈尔创作的几幅画上,都有躯体或头部被子弹打穿的痕迹。几年后,阿波利奈尔服役参战,果真被子弹击中。由此,契里柯似乎让自己的预言天赋有了实际的例证。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扰乱人心的缪斯》
1916年,契里柯结合自己的回忆完成了这一幅《扰乱人心的缪斯》(97×66厘米大,现归米兰詹尼•马蒂奥利基金会藏),其背景是所谓缪斯,是他在巴黎时经常利用的时装模特儿道具。这种道具没有脸庞,没有眼睛,更不会出声。让它们披上时装,成了缪斯(即希腊神话中的文艺女神)。左边站着的一个“缪斯”穿圆筒形古代服饰,背朝观众,它的头是裁缝用于陈列橱窗的假人头;那个交臂而坐的“缪斯”,假头已被端端正正地放在脚边。远处有一座古典雕像。平台一边被弗拉拉一座红色工厂建筑物所遮住。两个时装模特儿处在这样一个空间,俨然成了有知有觉的形象,使观者殊感不适。据说,画的主题是得益于其弟萨维尼奥的一出戏剧《垂死者的歌唱》的启示(该剧本发表在阿波里奈尔主编的杂志《巴黎之夜》,1914年7至8月号上)。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无限怀念》
1911—1920年间,契里柯与卡洛•卡拉、乔尔乔•莫朗蒂等人,在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Ferrara)共同创立了“形而上”绘画流派。这个画派,确切地说,是一种观察方法,不是一种形式风格。当时,卡拉已接受契里柯的画法影响。1917年1月,两人都因神经失常而被送入费拉拉军队医院,于是成了一对知交。加上常来医院探望的契里柯的弟弟、诗人与音乐家阿尔贝托•萨维尼奥,三人谈得十分投机。他们便设想了一个形而上画派(Scuola metafisica)的纲领。他们的目的,约略而言,是描绘一些被哲学的幻想所强化的形,通过物体在“非现实”的背景上并置,以传达一种引人深究的神秘感。作品的表现十分丰富,但荒诞离奇,给观众留下的印象是焦虑和不安。它对本世纪20年代产生的超现实主义绘画以强烈的影响。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占卜者的报酬》
空旷古典的意大利广场远处竟是莫名其妙的冒烟火车,拱门中间,两株棕榈树站立在地平线上,中景拱廊山墙上有一只指向2点的钟。近处是一座优美的希腊雕像,天空昼夜指向不明,午后阳光投下了深深的斜影,让人恍惚之间产生深夜月光的幻觉。当然,神秘不止于这个梦境般的带着19世纪特征的火车、古典建筑和雕像的结合。画面的物体概括得十分单纯,几何图形特征十分突出,画家要表达什么呢?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一条街上的神秘与忧郁》
画上的透视深景极富感染力。右边有一大片被深褐色和灰色带拱顶的建筑物遮挡的阴影,左边是一条低矮的白色连拱廊,长长地伸展开去。天空阴沉,街上却十分明亮。这时,从左角出现一个孤独的滚铁环的小女孩,她的影子似从画外拖入。
前面又有一幽灵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明亮的街道上。这一切既不合逻辑,又显得恐怖。在那片阴影前,有一辆老式货车空车厢,车门畅开着,景物费解,给观者频添困扰。就时间上判断,似象深秋的午后,可是这座城市广场寂无一人。商市停歇,颇有城市末日之嫌。契里柯承认这幅画来自尼采对意大利荒漠广场的描绘的启迪,它恍若梦境,时间表现也是深秋,因为在那个季节意大利的太阳变得低了,阴影要比夏天更长。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赫克托耳与安德洛玛克》
荷马史诗在《伊利亚特》中提到女主人公安德洛玛克与特洛亚英雄赫克托耳两人忠于爱情的事迹,后来成了典故,凡指忠贞不渝的爱情即借用这两个神话人名。契里柯把这对“恋人”固定在由三角板、数学仪器等组成的构件上,并加固了所有关节,以表明他对真实物体的关注。
希腊画家乔治·契里柯宗教画《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肖像》
阿波利奈尔的形象并不是画面前景中戴着墨镜的古典式头像,而是作为其背后上方的剪影出现。阿波利奈尔评价这幅绘画时说:“这是一幅非凡而意义深远的艺术作品,而且,这幅绘画作为肖像画也维妙维肖。”他还注意到画在剪影中奇妙的白色弧线,并指出,半圆形弧线使自己的剪影形象看上去犹如人形靶子。此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阿波利奈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头部受重伤,成为这位诗人早逝的原因。这与契里柯带有预言色彩的绘画莫名其妙地巧合。在契里柯的作品中,前景被装入在箱子一样容器中的奇妙胸像和右侧的奇怪物体所占据。因此,从隐蔽处露出侧脸的诗人剪影并未成为最先引起观赏者注意的要素。除了戴着墨镜(准确地说,是黑色夹鼻眼镜)之外,这个胸像的外表是古典式风格,长头发以及人物高傲的表情,表现出契里柯多数作品中蕴含的诡奇而不合逻辑的感觉。
在20世纪美术史上契里柯尤其是一位褒贬不一的人物。从1910年至1919年的青年时代,契里柯曾经创作扰乱观赏者的心绪、使人感到莫名其妙的都市广场七者拱顶商店街的绘画。那里摆放着雕像或者光滑的人体模型。而这种极具独创性的“形面上绘画”刚刚得到巴黎前卫派的无上赞美,契里柯却马上转变了方向,宣告古典的节制性和传统性技法的重要性,令其支持者不知所措。其后,契里柯不仅复制古代巨匠的作品,批评现代艺术,还不断改变自己的绘画风格。因此,很多专家开始相信,契里柯已经倒退到艺术的保守主义,应予肯定的作品只是其初斯的形而上绘画。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从他去世的1978年前后开始,批评家们注意到契里柯所有作品中贯穿着的独特要素,显示出恢复对其予以肯定的迹象。尽管如此,围绕契里柯的争论现在仍在继续。